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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時分,明月高掛,今晚是適合欣賞夜景的日子,天空沒有一絲烏雲,清澈的連天上有幾顆星星都能數得出來。

 

室內沒有開燈,臥房的窗戶半開,微涼的夜風吹進房間,帶起純白的窗簾微微飄動著,像極了婀娜多姿的女子陶醉的舞姿。

 

我睡在二樓,靠海景的房間,打開窗戶便能欣賞到美麗的海,無論是早上或是夜晚,我總愛望著海岸。

 

原本臥房外頭有個空間不大的陽台,我後來將陽台敲掉,改造成向外延伸的偽屋頂,放了幾盆花草當作是空中花園,中間擺張小圓桌,以及兩張藤椅。

 

幾乎每天晚上,我都會坐在藤椅上,桌上也許會放著幾包小零食,手中捧著剛沖泡好的英格蘭紅茶,靜靜地望著海岸,直到天空出現魚肚白才甘願回房。

 

「風大,小心點。」

 

我順著出聲的方向看去,只見一位穿著風衣的男子,肩上坐了個莫約三歲的孩子,孩子雙手抱著男子光溜溜的頭頂,也許是高度比想像中還要高,孩子的手臂抱得很緊,似乎很害怕會從男人的肩膀上摔落。

 

「爸爸你走慢點,我怕。」

軟嫩的手臂環抱著男人光潔的額頭,孩子低聲害怕的討饒。

 

「男子漢大丈夫,不准輕易開口說害怕。」

男人低沉的嗓音與孩子柔軟的聲線形成鮮明的對比,訓斥的語氣讓孩子身形瑟縮了一下,更加抱緊那顆光圓的腦袋。

 

「爸爸,我們還要走多久?」

 

柔嫩的嗓音十分天真,孩子問的無心,男人虎軀卻狠狠一震,剛毅的臉龐出現一閃即逝的懊悔與痛苦。

 

「我們每天都走一樣的路,每天都要泡在水裡好久,水很冰,我常常覺得好冷,爸爸,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夠離開這裡?」

帶著一絲希冀,孩子小心翼翼的問著。

 

下半身浸泡在冰冷的海水裡,男子繼續往海裡走去,很快的,海水淹沒到他的胸膛,孩子垂落在兩側的小腳丫因觸碰到海水而蜷曲,綠色的夾腳拖禁不住浪潮的拍打,脫離小腳丫的掌控,隨波逐流的飄盪在海面上。

 

最終,孩子遲遲沒有等到男人的回答,小巧的腦袋在幾秒鐘後滅頂,嬌小的身材在漆黑的海裡微薄的掙扎著,隨即被下一波海水沖到更深處的漩渦裡。

 

消失了。

 

我輕啜了一口紅茶,望著每天晚上都會發生的景象,臉上沒有半點表情。

 

茶涼了。

 

我拿起桌上的零食,打開其中一包餅乾,小熊餅乾特有的香氣竄進鼻子,多少沖淡了鹹溼的海水味。

 

啊,買到牛奶口味了,我心不在焉的將小熊餅乾放進嘴裡,咀嚼,然後嚥下。

 

陡地,樓下傳來一聲細微的碰撞聲,我停下重複的動作,傾耳聆聽。

 

「喀噠。」

 

聲音,是從樓下門口傳來的。

 

「你好,我想住宿一宿。」

 

我從露天花園往下一望,瞧見一名白衣女子,垂手站在大門口,右手保持著敲門的動作,鮮紅的嘴唇嬌嫩欲滴,未見開口,卻能清楚地聽見她所說的話。

 

「入住時間還有五分鐘,麻煩稍候。」

我放下手中已涼透的杯子,起身,有些笨拙的從臥房的窗戶爬進去,換下身上有些皺褶的寬鬆睡衣,挑了一套簡單樸素的連身長裙,穿上平底的素色涼鞋,慢慢的走下樓。

 

我打開一樓大門,門口站著剛才從二樓向下眺望看見的白衣女子,烏黑及腰的長髮編成兩股麻花辮,配上她潔白如玉的肌膚,像極了乾淨的鄰家女子。

 

「進來吧。」

我將懸掛在大門外側的板子翻面,原本顯示休息中的板子,翻成了營業中。

 

工作時間到了,第一位房客登記入住。

 

「行李呢?」

翻開在櫃台上的登記入住簿,瞄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雙手,我開口詢問。

 

代客將行李扛上樓,也是我的份內工作之一。

 

「我住一晚,明早就走。」

她保持優雅的微笑,雙唇緊抿,禮貌的朝我點頭回答。

 

「二一三房,鑰匙插在門上,轉動就能入住。」蓋上簿子,我指著樓梯的位置,「往上走,房間在二樓的右手邊數來第三間,門把上掛著白色牌子那一間。」

 

「謝謝。」

她再次點頭,裙襬微揚,朝著樓梯方向飄了過去。

 

「妳好,請問這是民宿嗎?」

一抹遲疑的聲音出現在門口,我循線轉頭,看見一顆腦袋從門縫探了進來,一名蓄著鬍鬚的男子不好意思地對我問著。

 

從門縫看出去,一台灰色的馬自達停在沙灘上,輪胎上滿是泥濘的沙灘砂石,馬達還隱隱發動著。

 

看來是人類呢。

 

「是。不過今晚你無法入住。」

我撐著下巴,抬手示意要他留在原地,無視他的尷尬,我腦子想著二樓空花園那包我吃到一半的小熊餅乾。

 

「可是,門上不是寫著營業中嗎?還是今天客房都滿了?」

硬生生停下跨步的舉動,男子握著大門把手,維持探頭的姿勢,彆扭的開口。

 

「因為這是一間專門給鬼住的民宿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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